|
在开始讲演之前，我想向在座的诸位请教这样一个问题：对2003年的中国经济，您有怎样的评价？ 如果把大家的回答加以整理，结果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因为，尽管在座的都是中国社会的脊梁，是中国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的支撑，尽管大家平常在一起沟通、交流的机会比较多，我们的财富领袖俱乐部也搭建了这样的平台，但大家对经济形势的看法一定是见仁见智，各不相同。一种看法，有认同的，肯定有不认同的。 所以在这样的判断，在于在我的感觉中，2003年，是中国经济最难盘点的一年，也是争论最多的一年。如果大家稍加回忆，一定会记起，这一年，有好多好多的争论，例如，经济是过热还是不热的争论，是通胀问题还是通缩问题的争论，GDP核算偏低还是大致准确的争论，人民币应该升值还是应该稳定的争论，今年经济增长的支撑力量主要是市场因素还是政府行为的争论，居民消费是升温了还是依旧平淡的争论。一年下来，真的是论战不休，好戏连连。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在中国经济学界，有这样一种说法，中国既面临发展的问题，又面临转型的问题。两种问题交错在一起，发展中国经济很难，理解中国经济也很难。如果按照这一观点进行推理，是否可以有这样的判断：中国经济发展了这么多年，已到了换轨道的时候；转型了这么多年，也到了换思路的时候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今年的争论，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久前，在国家统计局主办的中国经济增长论坛上，我们曾围绕中国经济目前的情景进行探讨。与会的经济界人士一致认为，今年以来的中国经济发生了非常大的转变，这些转变，有的大家都感受到了，有的则是静悄悄进行的。 转变之一是体制环境的变化。去年底召开的十六大提出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今年三月召开的全国人大实现了中国领导集体的新老交替，而不久前召开的十六届三中全会又提出了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大举措，宏观经济政策也因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记得去年底，有关积极的财政政策是否应该退出、货币政策应该起主导作用的话题曾经很时髦，不想，一到今年，这些都成了老掉牙的话题了。 转变之二是中国经济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的角色。可以说，国际社会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关注中国经济，关注中国的发展。这里面，有寻找商机的考量，也有忧虑或不安的心态。尽管对中国经济的统计数据以及实际现状有不同的评价，但对国际社会而言，中国经济越来越国际化、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越来越大的看法，则已经成为共识。问题是，尽管有共识，但对中国的崛起，可以说，国际社会没有做好准备，中国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 转变之三中国经济已经走过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的调整恢复期，而进入了一个新的快速增长期。今年出现的电力紧张、钢材价格上涨、以及住房、轿车消费大幅提升证明了这一点。在某种意义上，中国经济今年的增长势头可以用“锐不可挡”来形容。曾经以为会出现的不利因素基本上没有出现，原来没想到的不利因素却大量涌现。如果没有SARS的影响来降温的话，今年的GDP增长应是“坐九冲十”。 转变之四非典带来的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反省。应该说，“非典”改变了中国经济的目标集合。以前，人们谈经济增长较多，谈社会发展较少，而现在，经济与社会协调发展则成了人们的共识。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非典，中国是否有五个统筹存在的土壤，是否有今天这样对人的生命的珍爱和关注。当然，非典也极大地影响了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评价。应该说，这里面有利好的看法，如对中国社会力量的认知，也有利空的看法，如对生产集中于中国也有风险的认知。 转变之五是经济增长的支撑力量发生了变化。这一变化，不仅表现在制度机制，而且表现在产业构造、所有制构造、区域构造等方面。以民营经济为例，今年以来，民营经济发展出现了企业数量加速扩张和竞争能力不断提升的双重景象，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有利的支撑。而今年提出的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举措，与西部大开发一样，会牵引中国经济的发展。 在变折年代，理解和认识经济很难，用数字表明自己的预测更难。不过，说到数字，我想围绕GDP等统计数字发表一些看法。所以要讲一些看法，是因为，对今年的统计数字，各方面有太多的议论。 如大家所周知的，GDP指的是中国境内所有常住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的生产活动的最终成果，与GNP的概念有很大的差别。现在，很多人讲，GDP增长快，但我并没有感觉到，这就与GDP的概念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讲，GDP和GNP的差别不应该很大。但对中国而言，GNP和GDP之间，可能有不小的差距。这是因为，外国的企业在中国创造了很多GDP，但中国企业走出去，真正有收获的并不多。这是我的第一个观点。 第二个观点是GDP的很重要，但不是全部。记得去年，我看过一个漫画，说两个经济家在一起聊天，他们的前边，各有一小块垃圾，一个讲，你把垃圾吃了，我给你一千美金，另一个想，吃一块垃圾，一千美元，赚，但真正吃了，却觉得很亏，就对对方讲，你把另一块吃了，我也给你一千美元。而这老兄正感觉损失一千美金很吃亏，欣然照办。也挣了一千美元。接下来的图画是，一个讲，我们创造了两千美元的GDP，另一个则讲，除了弄脏了自己的身体，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故事虽然有点过分，但至少提醒我们，GDP只是对经济活动进行核算，至于经济活动的效果，GDP难以完整地表达。我们要关心增长的数量，更要关心增长的质量。 第三，现在关于GDP核算的争论与中国的统计体制很有关系，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统计体制还不太完备。举例来讲，三次产业中，我们对二产的统计很完备，三产就比较差，在正常情况下，三产统计不完备的状况不会给GDP核算带来大问题，但在非常情况下，问题就会冒出来。比如二季度，三产受影响很大，但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单项指标，如工业增加值、出口等，似乎没有受SARS的影响。因此，到年底，不少人说国家统计局低估了GDP。这里面的主要原因，可能在许多研究者的计算机里，没有多少有关第三产业的时间序列。实际上，为了搞清非典影响，在第二季度，国家统计局组织了三产的特别调查，但平常的季度，却没有这方面的数据供应，不过，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会有比较好的三产数据供应。 说到GDP，还有一个如何理解统计数字的问题。今天，各方面都很重视数字，做报告少不了用数字作陪衬，这是进步。问题是并没有多少人去仔细推敲数字背后的意义，因此，建立在数字基础上的一些结论经常让人啼笑皆非。 讲一个例子。北京的交通状况很不好。我自己开车上班，有时候，原来20分钟的车程，要走一个多小时。骑自行车吧，马路上留给行人、自行车的空间很少，很多人还在说，自行车占用了太多的空间；而另一方面，我开车在马路跑了十年，一时也不习惯坐公共汽车，何况公共汽车比小车还慢。坐地铁，我住在西边，也在西边上班，听说西三环会有地铁的消息。这说明什么，说明北京目前的交通状况让各个不同阶层的利益都受损失。没有人占便宜，除了造轿车的。然而，很多人都在讲，国外很多大都市，轿车保有量在600万，甚至800万，北京不过200万，应该鼓励私人购车。他的眼里只有轿车保有量一个数字。却没有想到，在东京市内，没有几个人开车上班，600万辆轿车在都市马路上的运行时间绝对比北京200万辆少。人家靠地铁、电力作通勤工具，而不是轿车。 再举一个例子，就是平均数，很多人经常讲，人均收入提升了多少元。实际上，在有些情况下，这个数据一点意义也没有，中国的收入分配如此两极分化，有不少人一年要挣一千万，挣一千万元的一个人就能把另外一千人的人均收入提升1万元。 所以，我们在运用数字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记得前些年，我在美国的一张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这个文章讲，调查发现，在目前在世的美国前总统中，卡特的名望比里根、福特、尼克森高。而大家都知道，里根是最有声望的前总统。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四位前总统中，只有卡特一人是民主党，其它三人是共和党。就像连宋竞争，扁受益一样。 再讲一个例子，美国和西班牙战争期间，美国海军在纽约的报纸上大作广告，广告讲，请参加海军，因为美国海军的生死率低于纽约市民的死亡率，参加海军，意味着选择安全。海军主要是年轻的小伙子，自然死亡率低。这样运用数字，你说滑稽不滑稽。 在上述背景下，我们可以2004年的中国经济作一些展望。 首先是世界经济增长加快，中国的外部经济环境可能有所好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都预测2004年的世界经济增长将比2003年明显加快。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04年发达国家经济增长速度将达到2.9%,比2003年加快1.1个百分点,其中美国、欧元区经济增长预测分别为3.9%和1.9%,比2003年高1.3和1.4个百分点；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率也将从2003年的5.0%提高到5.6%,加快0.6个百分点。同时，在经历了一个时期的负增长后,世界贸易从2002年二季度起开始走出衰退,并呈逐步加速增长趋势,可以相信，随着世界经济的逐步复苏,2004年世界贸易增长将进一步增长。世界贸易加速增长意味着即使在目前我国外贸出口市场份额不增加的情况下,市场空间也会得以明显加大。如此，中国目前面临的贸易摩擦会稍微缓和一些，人民币面临的增值压力也会小一些。 二是国内经济环境将进一步宽松。目前，我国的经济增长已经转入政府主导与市场活力共同推动增长的新阶段，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活力成分有加大的趋势。可以预期，随着投资环境的改善、投融资体制改革的稳步推进以及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的加强，集体投资和个体投资的增长还会加快，我国社会政治稳定和经济增长将会吸引更多的外商直接投资。而从消费看，通过改善消费环境、提高消费质量、大力推行消费信贷政策，市场的内在活力将得到更大程度上的激发，住房、汽车、通讯等消费热点将持续升温。 在上述背景下，我觉得，明年经济增长速度将低于今年，但仍然可以保持较快增长。从生产角度看，预期工业将继续支撑经济增长，但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有所下降。今年以来，工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非常突出，在汽车、房地产业快速增长的带动下，机械、钢铁、化工、电力、建材等行业也呈现出良好的增长景气，明年，这些高增长产业群将继续发挥牵引作用，但由于今年基数高和需求有所减弱的作用，预期明年工业仍将会保持较快增长，但增速有可能低于今年。从需求角度看，预期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将趋于减弱。投资需求是拉动今年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可以断言，今年的固定资产投资增幅和投资率是1994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但从明年情况看，刺激今年投资高增长的银行贷款和行政推动因素将会有不同程度的减弱，而最近几个月的情况表明，外资也很难保持今年的增长速度，加上今年投资高基数的作用，预期投资增幅将会低于今年，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将有所减弱，但仍会保持较快增长。而消费方面，大势应该是平稳增长，但考虑到居民消费结构升级范围进一步扩大，农民收入有望较快增长，消费政策和消费体制不断改进等因素，可以预期，消费需求会稳中有升，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也会有所提升。不过，出口需求的前景不容乐观，受降低综合出口退税率、美元贬值因素减弱和基数高，以及国际贸易摩擦加剧等因素的影响，出口预期增长将会低于今年，进口则由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影响的深化和人民币升值压力，仍然会保持一个较高的增长水平。因此，明年的贸易顺差可能将会在今年大幅减少的基础上进一步减少甚至有可能出现逆差。 我们预期，明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会增长15%左右，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10%左右，出口将实现15%左右的较快增长，贸易顺差持平或略有结余，预计明年经济增长在8%以上。 让我们对自己保有信心，对中国经济保有信心，对财富俱乐部保有信心。
|
